Joammskie

—JOJO—

—西乔西无差—

人们都说再漫不经心的人总有很上心的事，而乔瑟夫乔斯达一度觉得聪明人就没有。

一旦足够聪明，就不会有什么不解或费力的事，人做不费力的事，自然就不会上心。

对于选什么事来做，他不相信有人会放着大路不走，偏走窄门。他和他传说中的祖父乔纳森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从来都不觉得逃避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如果不是石鬼面的出现，也许乔瑟夫一辈子都不会有真的上心的事。凭他油嘴滑舌的机灵，艾莉娜奶奶永远不会认真怪他，没有人会真的怪他。他什么都不缺，如果真要做什么，也总是做得好。

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选中的命运，只以为一切是幸运。幸运地衣食无忧，幸运地拥有别人都没有的能力，还有足够聪明的脑瓜，让他从很多能做能不做的苦劳中闪避。

 因此他十分不解西撒齐贝林为什么痛恨他的吊儿郎当，毕竟他那时并没有什么十分在意的事情值得认真。哪怕是之后成为朋友，后者也会隔三差五摆出师兄的架子敦促他好好练习，就好像身体里被套了两个戒指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一样。

然而乔瑟夫哪怕是在生命倒计时的当头也无法想象自己全力以赴的样子。同样，他也无法想象之前西撒怎么当街头霸王。他训练偷懒被抓包后在西撒身后做鬼脸，被发现了，两个人扭打成一团，而后者打他束手束脚，根本没有阴狠的样子。

他趁乱伸手揪西撒的脸，扯出一个滑稽的形状，对方呲牙咧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揪的。代理老师和丽萨丽萨就在一边喝着茶优哉游哉地看着，在大战来临之前，他们从来不管小男孩打架。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他那时翻身把西撒按在地上，一时占了上风，说话的语气洋洋得意。

“你这个幼稚鬼！”西撒只有遇见他的时候才会格外来气，总是被他的语气所激怒。他费力伸出手想在乔瑟夫欠扁的脸上来一下，扑腾的力度大了，两人又变成平局。

 

在威尼斯他和西撒度过了一些聊天的夜晚。他们并排躺在星空下，有时在训练场，有时在阳台上。他们什么都聊，聊美国和意大利的生活，聊大战何时能结束，聊什么时候能揍扁那三个埃及老古董，聊之后想做什么，聊着聊着，最后总绕不开他们祖父的故事。

幼狮为锁链所束缚，为其打开未来，汝将迎来残酷之死。虽说丝毫不差地应验是因为这是命运，但也不得不说这结局算准了每个人都不会临阵脱逃。

而乔瑟夫其实暗自觉得总能有办法，那时他还没有遇见过逃不开的困局。虽然说一往无前的勇气可贵，但是如何解决问题总该是最重要的事。而每次讲到这个话题，西撒总会眼神一暗，什么都不说。乔瑟夫那时以为西撒在暗自埋怨自己的祖父，但后来，他无数次地回想起那些夜晚，都在问自己有些话为什么不提，之后也就再没机会提。

命运多么公平啊，一帆风顺的乔瑟夫乔斯达人生中第一件能上心的事就是挚友的死亡。那一天他哭得撕心裂肺，又因为愤怒而面目狰狞，大概谁也不会想到纽约嬉皮笑脸的小混混也会有心碎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悲伤可以让人这么疼。

但是他那时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细想。他愤怒而又精疲力竭，像将石子扔进池塘一样义无反顾地投身于一场场的战斗，一切结束之后他回到这个地方，十字架还在那里，他仍然没有勇气搬开。

乔瑟夫乔斯达从来都不是会为情感所困，或者郁郁寡欢的人。在把卡兹揍上外太空又死里逃生之后，他嬉皮笑脸，大大咧咧一如既往，跟丝吉Q两个人像一对欢喜冤家。

在西撒的葬礼上他也没有再哭。而丽萨丽萨对他说，梅西奈曾给她讲过，那天西撒的波纹最后试炼结束后，他从包里拿出望远镜看乔瑟夫，还被打趣比起自己的试炼结果，你好像更在意他。

他忍不住心想西撒会不会正在天堂往下看他。

乔瑟夫人生第一件上心的事换来的是对自己的反复诘难。他想，他还不够聪明来躲避命运的安排，明白命运的安排。对于西撒的执着，他懂的太晚了。如果他早一些领悟到哪怕自己为了小便宜踩到机关害的两人差点前功尽弃西撒都没有怪他是为什么，或者问一问西撒你有没有特别上心的事，也许那一天他们就不会吵那一架，打那一架，如果他当时好好说话，西撒也许就不会死。 

他替西撒报了仇，却仍然无法释怀挚友的死。在荷莉出生的那天，乔瑟夫被一阵格外奇异的悲伤所击中。他早就活过了西撒的年纪，现在还有了女儿。如果荷莉和西撒有缘相见，她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嘴甜的漂亮叔叔。 

再之后，他给长大一些的荷莉讲过西撒的事。他的女儿听完之后问他，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牺牲什么来换西撒叔叔回来。

你会牺牲什么来换西撒回来。

这个问题他当时答不上来。

然而那一晚他梦到了西撒。

他的朋友还是20岁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撑着脸笑着看他。“乔乔你已经开始像个老头子了。”西撒毫不留情地伸手揪他的脸，他已经有了些皱纹的，三十岁的脸，而他看着毫发无损的挚友，眼眶和心都酸且涨，却只是像18岁时一样嘴硬，一边伸出手还击一边说你懂个屁这叫成熟的风韵三十岁的我还是很受女孩子欢迎没想到吧你个花花公子！

一番胡闹后他问了西撒荷莉提出的那个问题。“你知道吗，”他那时和西撒并排躺在梦中的草地上，“我女儿已经六岁了，长得超可爱，还好你没见过她，不然你肯定把她宠上天了，她会跟你比跟我还亲。”

梦里天气好极了，就像他们在威尼斯度过的，未来莫测却还能心旷神怡的日子。温暖的微风吹过草地，云在天上慢慢飘过。在那一刻，乔瑟夫甚至很冲动地觉得他愿意牺牲一切换西撒回来。他会和西撒一起去世界的任何地方，也许不牵手，因为太肉麻了。他会和西撒一起变老，师兄永远是大他两岁的师兄，永远抢在他前面看到命运，而永远不会真的嘲笑他。

然而下一刻他明白他不会牺牲一切的。艾莉娜奶奶，史比特瓦根爷爷，丽萨丽萨老师，罗吉兹师傅，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重要或不重要的过客，如果一定要换，他永远只愿意牺牲自己，无论换谁回来。

“喂，乔乔，”西撒在那时扭过头看他。“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做了我人生中必须要做的事。任何事都不必改变，即使也许是有些遗憾，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继续活着。”

 “但是如果这个问题问我，我想我还是会牺牲自己，也只愿意牺牲自己，来换你，你明白的吧。”

 乔瑟夫当然明白。两个只愿意牺牲自己的人彼此相爱，各得其所也许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所以别再想啦！”西撒从草地上坐起来，拍了拍后背的衣服，伸了个懒腰。

“我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一定要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反而是你！”他伸出手用力捶了一下乔瑟夫的肩膀，“你已经是丈夫，是爸爸了，也总有一天会是外祖父，曾祖父。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吊儿郎当了。”

“要让他们幸福啊。”

 

乔瑟夫从梦中醒来。

窗外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葡萄藤顺着墙壁爬上来，泛出清凉的绿。从厨房飘来咖啡和烤面包的味道，还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爸爸！”是荷莉跑过来扑到他身上，“你说今天要带我去动物园玩的，快起床啦！”

再漫不经心的人都有很上心的事，不是因为不够聪明，而是因为再聪明的人也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有痴心妄想的东西。比如说，有人想要求而不得的爱，有人想要不属于自己的钱财，比如说，有人不管不顾，只想要别人的人生圆满。

“好啦好啦不要再打了好痛好痛荷莉放过我吧！”将究极生物送上太空的英雄在床上装模作样地讨饶，趁松懈之际挠女儿痒痒，之后一起笑倒在床。

 西撒齐贝林早在那时就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而乔瑟夫乔斯达现在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