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ammskie

ao3. Fitzccarraldo
微博. 杀死那个吉卜赛人

《长椅》

—JOJO—

—分手后的相逢—

—东方仗助 x 岸边露伴—

—原作背景—


东方仗助在很年轻的时候看过《叶普盖尼·奥涅金》,和岸边露伴一起。

散场后,热恋期的情侣拉着手一起回家。那年杜王町的雪下得早且大,白茫茫一片,仿佛隔断了小镇和外界的连结,造出海中的一块荒岛。 

俄罗斯剧团去不了机场,被困在这里无事可做,才额外加演几场话剧。“我们去看看吧,”那晚岸边露伴从抽屉里掏出两张票,冲他挥了挥,“我本来以为要错过了。这部剧我一直想看,都怪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了。”

 

日本的雪下得再大也比不上纽约。东方仗助坐在餐厅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八点。

漫画家坐的航班差点赶上十几年难得一见的暴风雪。新闻报道中放的照片很夸张,于是他还在伦敦就给东方仗助发信息,说主办方这直飞买得不划算,没十二个小时他到不了纽约。所幸飞机还没有起飞,暴风雪就转了道。纽约到了今天只是断断续续下雪,街上行人不少,国际航班按时出发进港。

这段时间东方仗助忙极了,公司有几桩大的并购,他天天替乔瑟夫跟CEO开会,抽不开身也抽不出脑子。漫画家要来,他还是一周前在回家路上坐在车里发呆看到海报才知道的。一层楼高的海报上印着照片,岸边露伴捧着花站在银座的人流里,下面的头衔写着著名日本漫画家。 

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分手后,手机里存对方的电话号码形同虚设,一开始是舍不得删,后面是不在意了。那晚看到海报上的开展日期,东方仗助想了想,久违地给岸边露伴写了一条信息,询问对方是否有空,他想见他。

东方仗助选的餐厅在曼哈顿中心,一座难求,为了避免意外,他直接从下午五点约到了晚上十点。六点多岸边露伴发来信息说自己降落了。那时,东方仗助刚好看完手上的最后一页合同,好整以暇地签了字,才拿着东西走出公司,却没有直接去餐厅,而是先回了趟家。 

他站在衣柜前,从领带到香水什么都迟迟定不下,最终扭头冲客厅大叫,艾丽西亚,亲爱的,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看看今晚见朋友穿什么?

他们上次相见时东方仗助刚刚从大学毕业,岸边露伴也只是日本的年轻漫画家。如今,前者即将继承乔瑟夫名下的不动产,而后者这几年名气水涨船高,在世界各地开巡回展。

估计没有人能猜到他们年轻时还有一段故事。东方仗助百无聊赖坐在餐厅,随手点开岸边露伴不久前接受采访的视频。漫画家的外貌看起来还和五年前没多大不同,只是应对记者变得更游刃有余。“没错,这是我第一次去美国开画展。”他笑着回答:“我之前是说过觉得美国人不懂得欣赏我的画,但我想很多事都会变的,不是吗?”

很多事的确是会变的,就像五年前东方仗助从未想过会有今天,他以朋友的身份请岸边露伴吃晚饭。他们分手闹得不太好看,因为一些细微的小事,因为一些积压已久的问题。不算短的关系里最后一段时间东方仗助说不上哪里不对,却时不时觉得孤单。岸边露伴问他要不要去摩洛哥,他说不,对方就自己去一个月。这期间东方仗助一个人想了又想,甚至没等岸边露伴回来,就发信息说还是分手吧。

如果当时东方仗助有更多的感情经验,就会知道这段关系结束理由是两个人不合适,而不是谁不应该。但是当时,年轻人不由分说地恨起了爱人。不久后,他离开杜王町来到纽约,分分合合,两年前才找到了现在的未婚妻。

艾丽西亚是一个开朗活泼,身材丰腴的女人,白人上等阶级的教育方法教导出来的女孩儿只能说大同小异,但是仗助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她很甜蜜,那正是他想要的。他们一拍即合,一起度假,去世界各地的避暑圣地。去年东方仗助租了一艘游轮,请一群朋友开派对。他们在大海上无忧无虑地狂欢了一周,上到地面站都站不稳,回到家后又昏天黑地睡了几天。

如果不是因为要见面,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岸边露伴了。漫画家离他的生活太远,或许从五年前开始就是如此。那晚,他在海报里看到漫画家的脸,甚至无法将那个形象与记忆里与自己同床共枕过的恋人联系在一起。直到他看见视频中岸边露伴夹着速写本转身离去的背影,才忽然想起之前同居时对方不喜欢把暖气开太暖,冬天在家贴身穿衬衣,外面还要套毛衣。他很瘦,低下头工作时会露出一截白细的脖颈,与衣领相接的地方显出一两节突出的骨头。岸边露伴喜欢安静,从来不去派对,工作时谁叫也听不见。他低垂的眼睫毛在台灯光下随着动作颤动,像蝴蝶翅膀,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东方仗助与当年相去甚远。他作为成年人的生活在岸边露伴离开后才正式开始。这些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没有再遇见另一个岸边露伴。他渐渐发觉自己喜欢热情的人,健谈的人,无忧无虑的人,每一个词都仿佛是岸边露伴的反义。而岸边露伴就像一个永恒的符号,奇妙的象征,任千万人路过,却始终没有被掩埋在他的记忆里。

他曾经作为恋人拥有过一些漫画家不为外人所知的碎片,却没能拼凑出什么东西。那时,岸边露伴就像一本对他打开,但他看不懂的书。也许到现在他仍然无法看懂,但他不死心,仍想孤注一掷地试试。

于是就有了今晚。岸边露伴在八点没过多久时进入餐厅,向他走来,身上带着外面下雪的冷气和远道而来的风尘。他们在落座前拥抱了彼此,东方仗助闻到对方耳后松木调的香水味,莫名其妙想起艾丽西亚身上时常过于浓郁的花果香。

 

还在一起时,东方仗助抱人总是过分用力。而如今,他们从这个拥抱里分开,比商务会谈前的握手要热情,却比情侣间的牵手要简单太多。在纽约市中心的餐厅里,他们四目相对,打量彼此。两个曾经最熟悉的陌生人隔着五年的空白,在异国他乡再次聚在一起。 

一路赶来,岸边露伴有些累了。他一贯不喜欢装得煞有介事,虽然没有礼仪上的怠慢,却从来也没多热情。以前,悄悄捣乱曾经是他们一起出席不可避免的正式宴会时共同的把戏。而如今,岸边露伴直到留意到东方仗助打量他的眼神才抬起眼笑了一下,从容地把手里不知从哪里揪下来把玩的叶子放到桌边。

东方仗助早就打好像对待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应对这顿饭局的主意。但他忘了,他唯独在面对岸边露伴时从来都不能自如。早在漫画家刚刚踏入餐厅,无意间与他对视的第一眼,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岸边露伴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像现在一样无言地出现在这里,就能让他丢盔弃甲,变回很久之前那个男孩。他提前准备的话题就像背下来的错误讲稿,面对眼前的人,显得幼稚,客套,且毫无价值。 

事实是,东方仗助如今不知道自己的什么东西对于岸边露伴来说仍算得上有价值。岸边露伴不等他问,就自己开口,给他说了很多他这些年经历的事。卢浮宫神奇的画,在公交车站出现的不是替身的怪物,与赫尔墨斯的赛跑,百万富翁别墅群的礼节。他独自跑到许多地方,经历了很多稀奇古怪,如同编撰一般的真实。“有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差点要死掉了。”岸边露伴说,“但是世界太有意思了,我把这些故事全都画进了我的故事里。”而东方仗助一言不发,只是听。 

岸边露伴就在东方仗助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仿佛在他如何都无法触碰的地方。他们的生活仿佛隔着一条不会交错的宽阔河流,哪怕在纽约雪夜中,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张不算宽的餐桌。

忽然间,莫名其妙地,东方仗助想起了多年前年轻的他和年轻的岸边露伴一起看过的那出话剧。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那个故事,也很少想起那个故事,直到与岸边露伴相对的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的思绪在岸边露伴的讲述中慢慢抽离,最后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平凡的夜晚。

在剧院里,19岁的东方仗助无法理解塔季扬娜和奥涅金,更无法理解塔季扬娜和她长椅。回家的路上他问恋人那条长椅是什么,岸边露伴回答他,长椅是塔季扬娜的爱情。 

当时东方仗助不明白长椅怎么会是爱情。在戏里,奥涅金和塔季扬娜一分钟也没有在一起。那长椅,她站上去了,他没有站上去,他走了,她却长久地坐了下来。

爱情应该有心意交错的瞬间,当时东方仗助这样对岸边露伴说。他们手牵手,在路灯下走回家。昏黄的灯光拉长他们的影子,让它们交汇在一起。

东方仗助年轻的眼睛看不到两个人注定难以交错的命运,只觉得牵着手不要松开,就总会有相互理解的时候。他迷恋于岸边露伴,如同迷恋自己解不开的谜。现在想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享受的是拥有一个人的感觉,还是热爱岸边露伴与他之间永远隔着的四年未知,还是单纯地喜欢着岸边露伴这个人。 

他如今能够确信的是当时漫画家爱他,一如他爱他,但岸边露伴早就知道自己能给的不是年轻人想要的,年轻人能给的可能也不是他想要的,却还是败给爱恋,不愿意松手,不断说服自己,最后还是失败了。

爱情有时候其实是一个人的事,那时岸边露伴如此回答。

两条长椅始终无法被拼起来,他们暗自下了太多徒劳的决心,最终却只能独自颓唐地坐下。岸边露伴当时就懂了,而东方仗助当时没懂,之后很久也一直没懂。直到今晚,他以朋友的身份坐在漫画家的眼前。看着眼前三十岁出头的人随意把玩着装水的杯子,仿佛在对他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任何一个人说话。时间完全没有在岸边露伴身上留下痕迹,他没有进,也没有退,他还在那里。

东方仗助当年的愤怒和孤单,迷茫和无措,不过是刁难。岸边露伴爱他,但一部分的他却永远不会在他身边。有时候哪怕是最甜蜜时牵着手,恋人也只是站在自己的长椅上。他从来没有想过年少时看的一出戏居然如此精准地预测了他与露伴的结局,在六七年后将他钉死在对方面前,一时口不能言。

但最后,他还是向漫画家一五一十的招了。他忙碌的工作、稳定的感情、度假和生活。“总而言之,我挺快乐。”他抬起眼看向岸边露伴,这样总结,“我现在不再患得患失了。”

 

晚饭结束后,岸边露伴与他一起走下楼,就要自己打车走。在寒风中,他裹紧围巾,转头对东方仗助说要趁机去纽约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转转,机不可失。

恍惚间,东方仗助看着他的身影与多年前的岸边露伴重合在一起。当年,对方与他一起出行,到哪里也是如此,放下东西就兴致勃勃地要出发,临走前并不会对他伸出手,但看他的眼神的的确确是在邀请。那时,他往往会伸出手,与露伴一起向着未知出发,却从来不真的是因为故事有趣,而是因为故事里有他爱的人。那时,他总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比故事重要,会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安心位置,却没有想过也许他不必在岸边露伴的生命里寻找他想要,但是对方没有的答案。

如今,岸边露伴还没等东方仗助回应就向后者挥挥手,转过身去追寻着只有他知道的,想要追寻的春天。而东方仗助站在雪地里,凝视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他感觉有一些他一直拥有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融化了,成为一滩温热的积水,流淌在他的心里。

岸边露伴不再搬着他的长椅。

评论(2)
热度(19)

© Joammskie | Powered by LOFTER